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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後密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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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林進了看押阿奴的屋子,阿奴正卷縮著身子,立在木窗前,離得火爐遠遠的,顯是不願受他的恩惠。

桓林見她倔強至此,只會比阿月更為難纏,該想個什麽法子誘供才是。

他近前撥著木柴,令爐火更旺了些,才說,“天冷,渾身濕透了,易得風寒,縣衙可不會花錢給你治病,到頭來,受罪的是你自己。”

阿奴沒好氣的冷哼一聲,側過頭瞧著一邊,不理他的好意。

桓林嘿嘿的笑了幾聲,繼續說,“若不過來,我會像先前在馬車前一樣,你可別罵我輕薄,無恥下流什麽的,一回生,二回熟,再多摟幾回那就......”

阿奴被他動過一次粗,怕又被他摟摟抱抱的,花容一沈,罵了句,“無恥。”

她小步移到火爐前,靠近火爐,一股暖意湧上心頭,忍不住輕輕的呻喚一聲。

桓林將替她備好的錦衣放在榻上,“我在外站著,你換衣。你若不願換,我來幫你。唉!對你這麽倔強的人,還真找不出第二種法子。”

待阿奴換過幹衣,桓林近前,卻被她揮手攔著,“離我遠些。”

桓林只有在離她一丈處跪坐在地,阿奴又問,“你對她怎麽了?”

桓林慢慢的撥過火苗,將木柴扔入火爐,“她已招了,踏雪尋梅也找到了。”

他想的是以心理戰對付眼前倔強的美人,目不轉睛的望著她一雙秀眸,若阿奴有一絲猶豫和躲閃,都逃不過他的眼睛。

令他失望的是,阿奴俏臉掠過一絲冷笑,不屑的說,“狄禦史在天後前一力舉薦他的門生桓林斷案如神,我瞧著也不過如此。”

桓林猛地一驚,她能說出武則天,狄仁傑的名兒,更一言說準了自己和狄仁傑的關系,那就絕非什麽隴西雙盜了。

阿奴也看出了他的震驚,冷冷的說,“桓縣尉,你想問踏雪尋梅的去向,我也想問你一些事兒,不如我們做個交換,先是你問我答,然後我問你答,但我們都要說實話。”

先前被阿月調笑,已是他遭遇的最為離譜的審案。哪知,眼前的阿奴反來和他談起了條件,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,“好,成交!請問小娘子,你們是不是隴西雙盜?”

阿奴望著木窗外的雨幕,淡淡的說,“不是!桓縣尉你什麽眼光,怎麽判斷我們是隴西雙盜的?憑你也能殺了關西大盜嚴之傑?怕不是冒領他人之功吧!”

桓林一再被她譏諷,卻不惱怒,到了此時此刻,他幾可斷定,阿月這一行人真不是隴西雙盜,是自己鬧了天大的烏龍。

“該我了!”

阿奴瞧著他,沈聲說,“你曾對狄禦史說過,折沖府都尉張崇意欲謀反,張崇他真的想謀反?”

她問的是張崇,郿縣折沖府謀反一案,桓林已能肯定,她是天後派來的密使。

桓林的震驚一閃而過,事關謀反大案,更牽涉到敏感的人物-太子李賢,稍有應答不周,都可能帶來殺身之禍。

桓林將查實的案情一一說了,又補充說,“張崇有沒有謀反之心,我見不到;但他有謀反之實,是鐵板釘釘,我與狄恩師查得明明白白。”

阿奴低了目光,沈吟良久,又擡頭瞧著他說,“你繼續問。”

桓林忙問,“阿月是在無遮大會上唯一接觸過踏雪尋梅的人,不是她調包了,還能是誰?”

阿奴露出一絲鄙夷的目光,“桓縣尉,你是在死鉆牛角尖,仔細想想,你發現踏雪尋梅是贗品,除了能推斷出我們偷了,便沒第二種推斷了?”

桓林將無遮大會的經過一一回憶過,踏雪尋梅是桓家送來的,而之前,他一直在城隍廟門口盤查來賓,未曾留意踏雪尋梅的真偽。

想透這一節,他猛的起身說,“踏雪尋梅從入城隍廟起便是贗品?”

阿奴笑了笑說,“還算機敏,一提點便明白了。”

阿奴的說法不無道理,也是眼前唯一合理的解釋。縱是在寒雨夜,桓林的額頭也滲出汗水,遲疑著說,“這,桓家怎麽會……”

阿奴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,“你該去問桓家人才是,輪到你答我的話。所謂暗中積蓄兵器良馬,都是你的推測,有沒有真憑實據?”

證據?哪來的證據?

桓林掛上一抹平淡的笑容,“天後,還有密使真心想知張崇是否謀反?”

阿奴俏臉閃過訝色,眼前的縣尉憑什麽知曉她是天後派來的密使?

她輕移玉步,離他僅隔一丈遠,“我怎不明白你的話?”

桓林笑著說,“一朝天子一朝臣,若太子倒臺了,桓某沒證據,張崇也是反了;若太子沒倒臺,桓某縱有鐵證如山,張崇也沒反,是吧!查與不查都是走走過場,密使冰雪聰明,何須非得要證據?”

阿奴的驚訝一閃而過,隨即換做惱怒,“桓縣尉,你若無證據,便是誣陷,陷太子於險地。”

她忽然發怒,桓林卻神情悠閑的瞧著她,“聞歌而知雅意,小娘子非得找這些連天後都不想見的證據,是想替張崇、替太子洗脫罪名?”

阿奴一楞,桓林的心思太過機敏,竟能憑著只言片語猜倒她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。

她提點過桓林一次,桓林也回敬她一次,兩人可說是棋逢對手。

桓林稍稍挽回些臉面,思緒回到踏雪尋梅,天後密使會來盜玉?連他自己也是不信,今次真的是鬧了天大的笑話,將身份尊貴的二女當作隴西雙盜,全然不靠譜。

熱水已備好,桓林令芷茗將二女帶進溫池,好生侍奉,二女都是貴人,今次鬧了這麽大的誤會,必須要稍作彌補。

湯池裏,各色的花瓣漂浮其中,幽香襲人。戶外霧氣四散,而池中的水霧氤氳,更甚戶外。

阿月輕解寬大的錦衣,退去薄薄的紗衣,僅留一件貼身小衣,跨入熱氣騰騰、撒滿花瓣的浴池,任由溫水覆蓋著全身,暖意浸透,每個毛孔都充斥著舒適。

她揮著蓮藕似的玉臂,“婉,哦,阿奴,很舒服呢,快來!”

阿奴搖搖頭,遲疑著不動身,僅是立在靠門的一側,背對湯池,擋著由門外偷望的視線。

阿月一人沐浴,大感無趣,望著一側的芷茗,“你過來。”

芷茗來至湯池側,恭敬的說,“請貴人吩咐。”

阿月捏捏她的粉臉,“好美的丫頭,你來侍奉我沐浴。”

芷茗得了桓林的吩咐,便褪去外衣,僅留貼身紗衣,輕挪玉足跨進浴池,來至太平公主身後,小手攀上她潔白嫩滑的肩背。

阿月享受著她的揉捏,不時發出哼哼的聲兒,“你是芷茗?”

芷茗摸不透阿月的脾性,輕聲應了,“是!”

阿月輕撫秀發,好奇的問,“你是桓林什麽人?”

芷茗如實的說,“侍婢。”

阿月也不知民間男人的侍婢是做什麽的,想著或許與她的侍婢一樣,沒繼續追問,支著臉說,“你家郎君有沒有成親?”

芷茗替她揉捏著,柔聲說,“沒成親,但已有婚約,是本縣孫縣令的千金。”

阿月俏臉現過一絲不屑,“縣令?芝麻小官之女也配叫千金?”

她將六品的孫博之都說成是芝麻小官,芷茗心下一凜,不知怎麽接她的話頭。

阿月瞥過粉雕玉琢般嬌俏的芷茗,二人年齡相近,共同的話兒自是多了些,“桓林很喜歡你?”

芷茗也鬧不清二女的身份,忙說,“侍奉小郎君是天經地義,說不上喜不喜歡的。”

阿月一想也是,她的那些男仆連男人都不是,談得上什麽喜不喜歡?

在寢居外的涼亭裏守候的桓林,滿腦子的胡思亂想,阿奴是密使,阿月是什麽身份,從一夜觀察的來看,她的身份當更為尊貴,會是誰?

直覺告訴他,今次將二女捉來桓府,那是闖下了大禍。

雨勢漸小,滴答滴答的由屋檐落下。

桓府的仆人慌張的來報,府外大隊的千牛衛已闖入,見人便捉,稍有反抗,便即毒打,桓府的護衛和仆人已傷了十餘人。

桓林這一驚非同小可,皇室的千牛衛闖府,那還得了?他還未起身,喧囂聲起,被馮小寶引走的孝傑領著大隊千牛衛而至,見著桓林,便死死扯著他的衣領,冷冷道:“混賬東西,想被誅九族了?公主在哪?”

公主?

桓林還在發楞,寢居內傳出阿月的天籟之音,“王將軍,本宮在此,令人送兩套本宮平日的衣服來。”

聽得公主安然無恙,王孝傑終是松了口氣,狠狠的推開桓林,喝令千牛衛將他給押了,捆了個結結實實,死死的拽著。

桓林先前捆人,眼前卻被人捆了,已忘了反抗。

王孝傑?就是大唐名將王孝傑?去年青海湖之戰被吐蕃俘虜,後因長相酷似吐蕃前讚普又被放回。眼下八成是被掛了閑職,被安排來保護公主了。

公主?阿月是大唐公主?他將大唐公主當小賊捉來府裏?這像是天方夜潭的事竟發生在他的身上。

侵犯公主是不赦大罪,他自找的禍事該怎麽收場?

過不多時,三名千牛衛整齊劃一的來至王孝傑前,領頭一人行了軍禮,身後二人將錦盒裝著的衣服捧上。

阿月在溫池裏穿戴半晌,溫池的門終是開了。

艷麗無鑄的阿月盈盈的走出,她絕色的美貌,昂貴的華服,高雅的舉止,盈盈的淺笑,無一不透著令人心動的高貴。

阿奴的臉兒似出水芙蓉,猶留得幾滴的水珠,好似含苞待放的花蕾。

王孝傑領著一眾千牛衛沖阿月恭恭敬敬的行禮,齊聲大喝,“恭迎太平公主。”

阿月便是太平公主?

桓林這一驚是非同小可,震驚之餘,更多的還是暗嘆倒黴,任他之前怎麽想,也想不到與太平公主會是這樣的見面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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